第一次听傅佩荣的演讲,我就对这位学者产生了好感,虽然说不上是敬佩。或许是他太善于演讲,树大招风,毁誉相伴,有人说他是于丹一路的学者,这样说于丹会不会同意我不知道,但对于傅佩荣来说,这绝对不是什么赞誉。
《朱熹错了》,一个非常惹人眼的书名。我很想知道朱熹错在什么地方,因为在我肤浅的常识里面,朱熹犯错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四书章句集注》倾注了他一生的心血,甚至易篑之前,还提笔修改。不过,傅佩荣还是找到了一些的错误,比如《学而》篇子贡问孔子:“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孔子的回答是:“可也,未若贫而乐道,富而好礼者也。”朱熹所依据的版本,缺少一个“道”字,就成了“贫而乐”。“贫而乐”缺少宾语,反而逼着“贫”成了主语,“贫”本身似乎缺少一种吸引力,朱熹却硬要给它找到一个根据,从中提炼出一种难能可贵的人生境界,也就是程朱理学所冥思苦想的“孔颜乐处”。在傅佩荣以前,早就有学者发现了这个“道”字是脱文,那么所谓的“孔颜乐处”,简直就是伪命题。
傅佩荣还指出了朱熹的很多错误,有些错误与其说是错误,毋宁说是学术观念的分歧。内圣外王是儒家相辅相成的两极,当修齐治平分为两截,儒者脱离政治之后,外王就随着儒者的被边缘化而淡薄,转而进入内圣的个人修养,这也是无奈之举。朱熹虽然没有完全放弃外王,但内圣才是其一生致力处。曾经被孔子首肯的曾点,获得朱熹的赞扬,也就不是什么非常可怪之论了。
如果硬是要说朱熹错了,我也承认朱熹的思想确实不同于孔子、孟子。还原孔孟的真身,是应该而且必须去掉朱熹注解的。这就好比要见佛的真身,就必须抹掉佛头上的粪,佛身上的金。但朱熹并不在意孔孟的原意,《四书》只不过是他阐明自家哲学的文本依据,正如达摩祖师一苇渡江,渡江是目的,芦苇不是目的。江都过了,管它芦苇乐不乐意呢?傅先生是欣赏抱着芦苇固步自封的达摩呢,还是佛祖西来的禅机呢?如此说来,朱熹也就是傅佩荣渡海而来的一支芦苇了吧!那么,朱熹错与不错,还重要吗?重要,也不怎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