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在改革开放过去整整三十年时,世界遭遇金融危机,一度信心十足的中国在进行最大一轮的政府投资之后,开始了萧条和迷茫的4年,社会矛盾空前激化。当下中国的现实就在那里,问题可能更复杂,但并没有超出逻辑,唯一让人迷惑的是对这些现实的判断。在新的现实条件下,理性推进改革的“正力量”的主张在核心价值观和主张上趋同,持极端化、情绪化主张,有可能引起社会混乱的“负能量”仍然被警惕性包围。共识并没有消失,它正在重新凝聚并继续进化。
1992年之后,改革共识演进到以经济改革为主题,市场经济为方向的阶段之后,“新权威主义”也在执政中悄然变成了现实。20世纪90年代,决策层在清理三角债、分税制和国企改革等一系列强力措施之外,还在1997年中共十五大上提出“混合所有制”,这被认为是继1978年“真理大讨论”和1992年邓小平南方谈话之后的第三次“思想解放”,从国有企业起步,踏上明晰产权之路。同样是在中共十五大上,决策层还提出依法治国方略,并在两年后写进宪法。
新世纪开始后,“新权威主义”所依赖的权力核心渐渐向地方和部门转移和分散,权力和财富则聚集在更多的“权威”周围,形成更大的控制力,不断侵蚀市场经济。即使在最为活跃的经济领域,改革也开始减速,并向另一个方向演化:本应退出竞争性领域的国有企业再度崛起,让以市场为资源配置基础的市场经济目标渐行渐远,宏观调控被频繁使用,把触角频繁伸向微观,与市场经济呈反向运行状态,在加入世贸组织并逐渐融入全球化的过程中,最终形成一种所谓的“中国模式”:以政府为主,市场调节为辅。
这种模式在与世界的互动中,创造出“中国式”的全球化进程:在自身消费率奇低的状态下,使用严重过剩的产能为世界制造产品,收集外汇,这些财富在政府手中蓄积,主体却没有流向民众收入、社会福利和民营企业,而是在通过大规模投资拉动GDP再次增长的同时,也以国债的方式流回美国,美国则利用国际货币发行权,通过贸易逆差和金融风险转移透支全球。有人愿意“借入”,有人愿意“借出”,直到2008年,中国还是用4万亿投资为自己的经济注入强心针,同时也拯救了美国。
清华大学历史系教授秦晖(微博)将这种模式称之为“两种尺蠖效应的互动”,美国在金融危机之前用这种方式透支中国和世界,希腊等高福利国家则用这种方式透支欧洲,引发了金融危机和欧债危机。在他看来,如果这种互动持续下去,全球化将变得越来越扭曲,美国的“高消费”越来越病态,中国的“高增长”也越来越畸形。但是,GDP的神话,确实就这样造就出来了,这是关于中国改革最让人惊叹的故事,变化总是来得太快,既让人兴奋,也容易措手不及。
2011年1月20日是一个让人兴奋的日子,根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2010年中国GDP总量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二,人均GDP则排名仅第95位。有人盛赞这样一个历史性的时刻,仿佛可以从此一雪150年来落后挨打的耻辱。作为经济活动客观反映的一部分,GDP早已成为中国话语的核心,甚至成为评判发展的唯一标准,承载着太多的重量,一朝实现某个目标,反而显得有些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