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河床》的第一形象
——陈启文长篇小说《河床》评论综述论点摘编
贺绍俊:生命,便是《河床》的第一形象;生命意志和生命哲学,更是《河床》的灵魂。既然如此,我更愿意将其称之为“生命小说”。尽管当代小说中不乏有关生命意志的表现和思考,但像《河床》这样将生命意志和生命哲学如此集中、如此突出地予以文学的展开,的确还是很少见的,因此《河床》可以说得上是中国当代小说中的第一部“生命小说”。《河床》旺盛的生命意识无疑来源于作者家乡充沛的河水,仿佛一切生命都是从河水里诞生的,这不仅仅因为作者认为自己“降生于一条河上”,而且还因为他目睹了多少生命的奇迹都在河水里发生,包括生,也包括死。生命意识应该是人类最古老的意识之一,当人类意识到生与死的对立时,就开始为生命是什么所困惑,它成为哲学的出发点之一,也成为文学的基本主题之一。古今中外多少作家面对天地面对生死而感慨不已,在多少伟大作品中都涉及到生命的主题。读《河床》也会让我们联想到许多伟大的作品,从孔子的“逝者如斯夫”,到曹植的“譬如朝露稀”;从杰克·伦敦的《热爱生命》,到海明威的《老人与海》,无不引导我们重视生命、思索生命,通过生命现象去追问永恒。
——摘自《葱茏丰沛的生命小说——评陈启文长篇小说<河床>》(《文艺报》2008年1月5日/文学评论头题)
王振峰:陈启文的《河床》是一部生命孕育史,它体贴入微的细节却又来自荒草蔓延的记忆深处一个男孩成长的印记。小说中对“家族”的情思一方面是源出于作者个人的人生体悟,因此叙述语调比起作者上年度发表的《太平土》(《十月》2004年第6期)来得更为真切和服帖,而非简单的哲思铺演;另一方面又可以说是一次对以英雄为祖先的家族“乌托邦”的追寻,是一部寓言意义上的“创世神话”。谷花州的历史是男人和女人开创的韵律,也是人和自然搏击与和谐的图景,生命的本能在河床上处处开花,这让叙述充盈着原始的张力。小说正是用“男人”、“女人”、“大河”这三部曲的合奏创造了一部人类历史的寓言,这也印证了开篇耶稣的箴言:这不是地上的事情,而是天上的传说。同时《河床》记录的也是“我”的成长史,儿童视角的带入让小说充盈着大自然的神奇之气,在作者笔下众生万物都有着深厚而沉实的生命感的贯注,野猪任性的自杀和戏谑的报复,让小说趣味横生。正是在人与自然邂逅的刹那,生命的自我意识得到了最初的诞生。《河床》给人印象最深的是其诗性的语言和磅礴的气势,小说并没有贯穿如一的叙述线索,也没有核心的人物和事件,而是用散文化的笔法,史诗的调子,渲染着河床孕育的生命以及他们生活的哀乐。
——摘自曹文轩、邵燕君、王振峰《北大年选·2005小说卷·导言》(《文学报》2006年3月2日)
施战军:苦难感、皈依感与愿望的没有着落状态,也往往依靠一种魂灵或者不甚实在事物——魅性的依托物——才能传达得相对清晰。……灵魂和肉体的关系,构成苦难中获救的微弱的福音。……陈启文的《河床》是2005年度从宽展度上看十分值得重视的小说,成长、死亡、屈辱、疼痛,在这里不是象征的道具也不是惊人的说辞,是迟早要被大水淹没吞噬了的被蔑视的存在,到底是谁在蔑视它们,也许就是恶魔一样的另一种“魅”,它阴沉在隐藏在恍惚的不懂得珍惜生命的人们中间,并伺机伸出早就准备好了的魔爪。于此,“生”、“死”、“爱”便自然而然地包藏在其中。
——摘自施战军《人文魅性的激活与成长的多样性关照》(《花城》2006年第1期)
何西来:《河床》写的是一个叫做谷花洲的地方的故事。作者陈启文在后记里说,谷花洲实有其洲。我想这就像陈忠实的《白鹿原》实有其原一样。谷花洲是由洞庭湖口濒临长江的一块淤积而成的河洲围垦出来的,它是一个舞台,作者在这个舞台上演绎的是一支悲壮的生命之歌,当然悲歌之中也有欢歌。
河床,在小说里实指大坝外的江滩,即江水退去之后和江水上涨之前露出的滩涂、岸滩。谷花洲人称长江为大河,大河是他们生命的放大,或他们的生命是大河的一部分;大河奔流不息,生命繁衍不息。因此,河床又是一张产床,是生命的摇篮,是一个隐喻和象征的意象。作品运用的是第一个称“我”的角度。“我”姓陈,叫春仔,既是叙事者,又是这部长篇小说里的一个贯穿始终的人物,是谷花洲的人物和事件的亲历者、目击者、体会者。这种叙事方式显得亲切,便于情感的晕染,使读者随“我”一起去亲历谷花洲人的命运,有一种难得的逼近感。
——摘自《谷花洲的生命之歌——评陈启文长篇小说<河床>》(《羊城晚报》2008年2月2日)
胡平:读了这部作品觉得很吃惊,这确实是一部比较高级的作品。人活到一定时候就要考虑生命问题了,这部小说写到本源了,它让我读起来就很兴奋,觉得作者这种追问是非常有意义的。这部小说里写自然与人类是同一的,作品中的外公经常说:人和鱼没有两样,人的命实际上同鱼的命差不多呢。读这个小说,尤其是头一部,我感觉到他把人写成植物一样的形态,这是我非常惊喜的。我们人类实际上也没那么复杂,他和自然的融合就是表明他的这种初民时代的状态。像列维的《原始思维》里面就对这种状态做了很多的调查了解,原始部落认为自然是有生命的,和人的生命是一样的。在陈启文的这部小说里,河床也是有生命的,和人是一体的。这是非常本源的。为什么我说它高级呢,就是它确实写到了人类生活的最基本的东西,所以我们才会感觉到兴奋。河床,大河,水和人的关系。追根溯源,人和水都来自陨石,陨石撞击地球,陨石里面可以蒸发出水,水蒸发成大气,大气通过下雨又降为水,汇聚为河流,大海,从这里面孕育生命。《河床》是写人类的小说,写人类的本源。我在看这个小说的时候,我甚至觉得它适合于外星人看。外星人如果想了解地球生命的话,他们会在《河床》看到:他们就是过的这样一种生活,这样的一种繁衍。
——摘自《人类的小说,人类的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