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购之王:投行老狐狸深度批露企业并购内幕》是一本融专业性、趣味性于一体的并购类实战书籍。作者丹尼斯 J.罗伯茨不仅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并购实践者,同时也培训了数以千计的投资银行顾问,成为并购领域的标杆性人物,因其骄人的并购战绩,在业界被戏称为“投行老狐狸”。
作者在书中一方面回忆自己几十年戎马倥偬的职业生涯,一方面用大小案例串联起中型企业并购过程中遇到的各种难题,盘点解“题”思路。在四十余万字的磅礴论述中,作者偏重于从卖方的角度,阐述企业在并购过程中应做好的各种应对准备、需要小心处理的企业经营、财务结算、人事安排、税务、法律等多种事宜,以及需要小心避免的多重买方陷阱。
卖方的技巧同时也是买方需要破解的迷局,在买与卖的双方利益博弈中,除特殊情况外,赌的正是基于双方信息的不完整、不对称,做出的对企业价值的不同判断。卖方套利出局,将企业未来经营的风险转嫁给买方,而买方是基于对自己经营能力的自信,以及预期并购后产生的规模效应、协同效应,达到上市规模后在资本市场进行再融资的期待。买卖双方对企业的价值判断皆属于各自的内部语言,属于需保守的商业秘密,一旦在双方对峙的谈判桌上,卖方则更多的强调企业未来发展前景、企业内部、外部优势、产生资本溢价的原因;而买方则会质疑企业的资产质量、技术实力、市场前景,寻找卖方难以自圆其说的破绽,在两套不同的语言体系背后是同一的竞利逻辑。
无疑,并购是项技术活儿,它涉及大量的技术性工作,比如会计、审计、税务、企业估值、相关文件编制准备等一系列复杂的工作;但它同时还是一项艺术活儿,涉及了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交流、谈判等诸多艺术。一家企业的整体出售,其利益相关方绝不仅仅止于买家以及专业咨询团队,不论是其员工,还是与企业有业务关系的产业链上下游企业都将受到波及,任何一项关系处理不妥,都将导致企业的并购业务横生枝节,甚至中途夭折。以待售企业与关键员工的关系为例,假如潜在买方是基于对企业特殊人才团队的向往,看重的是企业的软实力而非硬资产,在企业进行意向性并购中,如果核心员工相继离去,则将极大地挫伤买方的积极性,甚至是中止并购业务。如果将此问题继续延伸,则涉及待售企业信息保密时限以及保密范围等事项,牵一发而动全身。
作为受聘的待售企业咨询顾问,从短期收益的角度,作者需要最大限度地维护卖方利益,用各种技术手段及谈判手段帮助委托方卖出一个超越报表、超越净现值的高价,以获取高额佣金;而从长远职业发展前景来看,投行的咨询顾问又需要有所为有所不为,为自己在业内树立起诚信、专业、公允的职业形象,现在与自己作对手交易的买家也许就是自己的下一位客户。并购业务中,投行顾问处于一个尴尬的中间地带,因对企业估值涉及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导致不同咨询团队给出的企业估值存有较大的差距,若不能投顾客所好,必被质疑缺乏专业水准,甚至有被解聘的风险。投行顾问在并购实践中,权威性与灵活性永远是一项两难的选择。
面对出售企业这样的“一锤子”买卖,鲜有卖家能全权委托咨询顾问办理,甚至在很多时候客户会绕过咨询师,直接与潜在买家进行接触并做出承诺,打乱咨询顾问的全盘计划。书中这样的案例不一而足,在作者为客户扼腕叹息的同时,客户却在自鸣得意,对自己已经失去的巨大获利空间和未来机遇浑然不觉。笔者以为这既是客户与咨询师之间的信任问题、沟通问题,也是基于双方对市场完全不同的判断,以及对并购节奏完全不同的把握。
在专业语言及职业经验皆不对等的情况下,咨询顾问很难打动固执的客户,同时对客户企业内部、家族内部错综复杂的股权、人事问题,咨询顾问也很难在短期内厘清。来自客户企业内部的人事风险以及来自企业外部的市场风险,令并购业务充满了不确定性,正如作者所言并购业务不到交割的最后一刻,没有人知道下一分钟将会发生什么。即使经验丰富如作者一般,也无法避免在受托咨询工作长达近一年时间后,突然颗粒无收的窘境,也无法避免各种各样的并购滑铁卢事件。纵观各种职业,凡需要与处于金钱利益旋涡中的人打交道的工种,都将面临各种不确定性,除专业技能以外,各种心理暗战、明争暗斗,各种上得了台面、上不了台面却能左右战局的题外因素,都使整个交易过程波云诡异。作为深度浸染其间的并购职业顾问,更需深刻洞察人性,明晰交易各方的关键利益点,以及可权衡妥协变通的事项,在通往目标的曲折路径上迂回前进。
作者作为投行并购业务的代言人,在书中一再强调并购过程中买卖双方聘请专业咨询顾问、团队的重要性。作者在兹谈兹,显然不论其拿出多么充分的理由,读者都会质疑他的客观性、公正性。笔者以为术业有专攻,在企业并购过程中,涉及大量繁杂的事项,作为长于日常经营管理的企业主而言,在这方面经验必定有所缺失,同时由于视角问题,也无法对自身亲手培育的企业有客观公正的判断,聘请专业的团队进行咨询、指导,甚至是委托代理,不失为一项上乘之选。但需注意的是,咨询团队有其自己的利益,甚至因其浸淫某一行业并购交易多年,与行业内的诸多潜在买家可能存有各种利益关系。此时考察咨询团队的专业素养、人员背景,以及近年来的相关业务活动则成为签约前需做好的“尽职调查”,而在签署咨询委托合约过程中,也需明了各项合同条款的潜台词,在委托代理与适当控制之间寻找黄金分割点。
纵揽全书,作者对并购业务有着极大的热忱,他热爱其中的不确定性、风险以及挑战,在其已经登顶职业巅峰之际,回首自己过往的职业生涯,各种技术性问题不过是入门的基本功,而关于如何平衡处理并购业务中多方利益关系,如何淡定面对各种突发状况,才是贯穿其职业生涯、需要修习到老的终身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