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到世上,就得接受宿命的安排,背负着宿命加载在我们身上的一切苦难。我们会有反抗,会有挣扎,但所有的反抗也不过是在宿命的操纵下,如同猫捕老鼠般欲擒故纵。我们生活在今天,也许也会幻想明天的光景,似乎一切都会如愿以偿,其实不过是混沌地走向冥冥中早已注定的归宿。
福贵的一生是在无尽的苦难中度过的。早年的浪荡使他倾家当产,抓壮丁时又与死亡擦肩而过,好不容易一家人可以团团圆圆艰苦度日时,亲人们又一个个离他而去。他亲手埋葬了他的五位亲人,最后只能孤零零地与一头老牛相伴余生。上苍似乎把所有不堪忍受的苦难都一古脑地卸给了他,让他在苦难中体味命运的无常。
大地如此地宽广,它厚实的胸膛成为生于斯长于斯的每一位生灵在苦难时最坚实的依托。大地所孕育的人类,也有着大地一般的沉稳和韧性。他们流淌着野性的血,在蛮荒中为他们的生存披荆斩棘。
在苦难一波又一波地摧残下,人类已经日积月累地在生命里凝聚了一股坚韧的生存意识。苦难愈沉重,求生的欲望就愈强烈,而人性中的生存意识也就更加坚韧。《活着》里的福贵似乎包揽了人世间生离死别的一切痛楚和苦难,但他并没有被苦难所压垮,而是坚强地活了下来,凭着他那一股生命中的韧性。人生就是在种瑰丽的冲突与和谐中,诠释着它的悲与欢。
人来到这个世界,是一个非常偶然的事实。他无知地呱呱坠地,没有带来一分钱的财富,也没有带来任何有关善与恶的思想,他就是这么来了,没有任何理由,更没有爱恨情仇。而他在落地之时,宿命就给他戴上了苦难的光环,他非得用一生的时间来接受宿命的洗礼,然后再退出这个世界。来时一丝不挂毫无知觉,走时却知道是一无所有永不回头。死亡,也就意味着生命的消失,如流星划过漆黑的夜空然后无声地陨落,凄美而哀婉,于留恋中也有几分无怨无悔。
人有缘来世上走上一遭,真是来之不易,我们甚至可以把每一个人的诞生都能看作是一个奇迹。出生后,他们顺从命运给他们指定的角色,演绎着一世的沉浮。悲与欢,得与失,爱恨情仇把这个世界点缀的五彩缤纷。其实,来世间本是不易,而在这人世间的大舞台上能够洒脱而尽情地演绎自己的角色就更可堪是不凡了,那需要富有弹性的生命力和对苦难隐忍的勇气。
人生是苦难的,这是与生俱来我们无法回避的宿命;人的生命又是坚韧而富有弹性的。我们会坦然地接受苦难的每一次不期而至,同时在与苦难的周旋中,我们又会获得游刃的快感。佛家劝慰芸芸众生: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想,我们无需回头,因为生命是向前进的,但我们可以在苦难降临时,放慢脚步或者干脆停下来歇歇脚,冷静从容地迎对苦难,风平浪静后,再整装开始新的行程。
《活着》里老全有一句话:只要你想着活,你就一定不会死。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逻辑,但这个逻辑里蕴涵了无穷的坚韧和蛮性,这是人类能够保持旺盛生命力的一个潜在的精神支柱。人类可以在这个精神支柱下世世代代繁衍不息。
人的一生中有痛苦,也会有幸福。只是人在幸福的时候,容易忘却痛苦,而在痛苦的时候则会更加痛苦地追忆幸福,所以痛苦似乎总是刻骨铭心一些。人不会一生都在苦难中沉沦,他总会在欲望的满足中获得生活的意义。而我们一世所经历的一切,都不过是活着的代价。